自从岗位调到急诊之后，林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，终于到下班时间，她去护士站交代事情，却听到护士们在八卦：
“听说那个奇怪的医生回来了！”
“哪个？”
“就是那个特别帅，但不常在医院，神出鬼没的啊。”
“哇，明天我们去看看？”
……
“咳……”林伽迈步进来，“那个，小兰，主任要的档案我整理好了，你从我柜子里拿，我就先下班了。”
“好，伽伽再见。”
什么奇怪的医生神出鬼没的？林伽心里有一点疑惑，然而她也没多问，就出了医院。
看了下手机才发现，已经有好几天没和男友张彦见面了。
她给张彦打了个电话，那头却迟迟没有人接。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，神神秘秘的。林伽决定去男友的公寓看看。
一进门，房间里黑魆魆的没有开灯，只有厕所门缝里有少许光亮。
林伽敲了敲门，里面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声，她又使劲拍了拍门。
“张彦，没事吧？”
门很快打开了，他神情有些不自然，脸上还挂着似乎是兴奋所致的红潮，厕所里烟雾缭绕。
张彦的目光闪躲：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？也不打声招呼。”
林伽一愣，讪讪道：“最近压力很大吗？又开始吸烟了。”
张彦连忙关上厕所门：“吸两口提神。”
他挡着门不让她看里面的情形，这明显的掩饰举动让她面色一沉：“厕所里有什么东西吗？”
他不悦道：“不关你的事情，没事的话赶紧走，别来烦我！”
林伽看他神情中透出不耐烦，心里有些担心，生气道：“你实话告诉我，你到底在干嘛？”
张彦没有回答，一把将她推出了门，“嘭”地一声，关门声响彻整个楼道。
2
林伽虽然生气，但是直觉告诉自己张彦有问题，厕所里也有问题，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，不是摔门就是吵架。
在小区楼下徘徊了一会儿，她忽然看见张彦的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出来，车速不低，几乎是横冲直撞开出了小区。
已经九点了，这个点他出去做什么？她连忙开车跟了上去。
张彦的车速很快，接连闯了两个红灯然后一个急转弯进入了延安西路，林伽不敢跟得太近，只能在路口稍稍停留。
就是这么一会儿，延安西路两侧忽然拉起了jing戒线。
这条路本是延安路的辅路，平常车不多，拉上jing戒线倒是没造成拥堵，但她的车已经开不过去了。
隔壁车道的老司机轻笑道：“每月这时候都封路，这帮孙子怎么就不知道避避风头？”
林伽诧异地转头问道：“前面封路是怎么了？”
老司机见她是个姑娘，表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，调笑道：“男欢女爱的事情，还能是什么？”
当然是扫huang了。
延安西路这一片是有名的红灯区，光一条路上红红绿绿的情趣酒店就不下数家。
林伽呼吸一窒，手脚瞬间变得冰凉起来，男欢女爱四个字在耳边炸开，像是一道闷雷。
前面路已经封住了，车子是开不过去了，林伽心头堵着一口气，飞快将车子掉头停靠在路边，自己下了车。
西路两头都有jing察守着，她这会儿要是想进去也难了，但是遥遥一望她就看见张彦的车子停在一家灯红酒绿的酒店门口。
她脚下似乎有千斤重，杵在原地一步也踏不出去。
3
西路岔口，一辆jing车隐匿在黑暗中。
季青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，打火机在手心转了几圈，却始终没有点燃。
jing车停在昏暗的小巷子里，借着夜色打掩护，大概是没有人会注意，车前的红外监视器一闪一闪，惹得他有些心烦。
跟车的实习生何俊轻声道：“季队，时间快到了。”
季青临看了看时间，已经九点十七分了。
他反手摸了摸腰间的枪，低声道：“走吧。”
延安路四街八巷，每条小路上都跟着四五辆jing车，他们接到举报，延安西路上的一家情趣主题酒店涉huang，季青临所在的刑jing支队临时配合治安队行动扫huang。
一群人动作很快，控制了酒店前台和四部电梯，两队人分别从酒店两边的安全楼梯上去，酒店不大，里外不过三十多间客房，jing队的人挨间查房过去。
季青临敲开楼梯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间，有个化着大浓妆的女人开了门，房间里灯光昏暗，燃着熏香，味道很重，他皱了皱眉头。
开门的女人眼神慌了慌，身后两个辅jing立马带着人进去将床上还没来得及穿裤子的男人控制住。
他看了看房间里情况，看来是还没开始，男人结结巴巴问道：“什么……什么事情啊？”
何俊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，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。
“走吧，一起去局里喝个茶。”
男人顿时蔫了下来，嘴上连连告饶：“jing官，我这是第一次，求你……求你放了我吧。”
季青临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：“第几次都一样。”
4
带队的人多，很快就将三层楼里涉嫌piao娼的男女逮了出来，一群人耷拉着头跟着他往楼下走。
何俊数了数人：“王jing官还没下来。”
倏然，二楼传来一声巨响，季青临的眸子猛得一缩，是枪声。
今天出jing的除了他的队，其余的都是治安jing察，没有配枪，这一声枪响是酒店里的人发出来的。
季青临身形一闪迅速上了楼，二楼的王伦倒在楼梯口，左肩中了一枪，好在没伤到大血管，整个人意识还清醒，很快被接应的人带了下去。
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，昏暗的灯光下仍旧能看清楚空气中氤氲的烟雾。
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，回忆翻腾而起，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像是被搅动的一杯浑水，粒子上下沉浮，颗颗带着刺，刺疼了季青临的神经。
他本以为自己的意志力足够强大，没想到勾兑在空气中的那一点点味道，就足够迷惑人心了，昔日伤疤又被残酷揭开，露出了血淋淋的过往。
今天的事情，不简单！
季青临额头和后背渗出丝丝冷汗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努力稳住心绪，同时通知守路的辅jing注意路口的情况。
路口的jing察冲着对讲机低声讲了两句，然后迅速朝酒店方向跑去。
6
延安西路上路灯昏暗，守路的jing察不在，林伽迅速越过jing戒线向酒店跑去。
夜色昏暗，她跑得急一下子撞到迎面而来的人，两人相撞的瞬间，一股熟悉的感觉瞬间充斥鼻腔，就是刚刚张彦在厕所吸烟的味道。
是张彦？她诧异转过头发现不是，刚想道歉：“对不起……”，话还没说完，男人拉低帽檐，就快步离开了。
林伽没管这么多，快步进了酒店，看见狼狈不堪的男男女女被一众jing察压着从房间出来，她一眼就看见了张彦。
眼前的这一切已经很明白了，男女之间的下等情欲赤裸裸摆在她面前，像一张肮脏的油布。
她一步步走近张彦，飞快地扬起手，然后狠狠落下一巴掌。
清清脆脆一声响，在空旷的大厅格外突兀，林伽眼里蓄满了泪水，却抿着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冲着张彦缓缓吐出一句话：“我们结束了。”
五个字，就像她干净利索的一个巴掌，结束了这段感情。
张彦挨了这一巴掌，有些恼羞成怒，本来被jing察撞破已经是件难堪的事情了，现在又被女朋友大庭广众之下闹了这一出，顿时颜面尽失。
“林伽，你特么敢打老子！”
他力气极大，一瞬间挣开束缚狠狠推了林伽一把。
林伽身子本就单薄，毫无防备之下被推倒，撞翻大堂用作摆设的花瓶，左手手掌被碎瓷片划伤。
手心传来尖锐的刺痛，鲜红的血液渗出，一滴滴往下流。
林伽还在失望的情绪中，整个人木木的，也不知道给自己止血。
张彦神情癫狂地看着她，面目狰狞想要向她冲过来，身后两个辅jing连忙控制住他。
季青临皱了皱眉头，这样的状态他太熟悉了，神经兴奋到一定程度会产生嗜血的快感，任何红色都能引起兴奋，尤其是血红。
他飞快从酒店前台拿了块毛巾，摁住林伽手上的伤口。
林伽蓦然抬起头，对上眼前这个男人一双无比镇定的眼睛，他的眸子清亮，在霓虹灯光里依然熠熠生辉，她很少见过男人的眼睛长得如此漂亮，像是纵横朗夜晴空的万千星辰，藏着江河和日月。
以至于很多年后，在万人尸骨堆里，她一回首，也只消一眼就能找到他。
她猛然回过神，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jing察，自己是闯入了他们的行动。
正当她惴惴不安的时候，耳边却传来一道非笑似笑地声音：“小姑娘，胆子不小啊。”
这么随便闯入他们的行动，她还真是轻重缓急不分了。
季青临伸出手拉了她一把，随即又正色道：“看来你也要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了。”
7
两个辅jing急匆匆回来。
“季队，人没跟上。”
季青临点点头表示知道，开枪的人没有追上，王伦已经被送去了医院，具体情况要等人清醒才能知道。
jing队的人将一群男女押上了车，林伽跟在他身后进了jing车的后座。
后座有两件jing服，她的手摸到jing服肩膀上的徽章，略微有些硌手。
季青临带着她回到jing局，南城分局不大，这次涉huang的人数远在预料之外，小小的jing局很快就挤满了人。
林伽被带去做笔录，她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都说了，很快她被带进了一间独立办公室。
办公室不大，大概是太累了，男人靠着办公桌睡了过去，眉头轻蹙。
jing局外面因为处理被捕人员闹得沸反盈天，关上门却安安静静，林伽进来后，他jing觉地醒了过来，睁开眼睛看着林伽。
大概是刚睡醒，他的眼神里带着略微的失神。
季青临左手的手指微微扣了扣桌子：“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？”
女孩子倔强地板着脸，似乎拒绝承认，但是很快她就听到一声为不可闻的轻笑。
“小姑娘，你选男朋友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。”
林伽诧异地抬起头，对上他一张非笑似笑的脸，心头的委屈忽然如洪水决堤般涌出。
“你凭什么这么说我，你看人的眼光就很好吗？”
季青临不做声，慢慢打开电脑，里面是张彦这半年的开房记录，每个月五次左右，而且次次都是在这个所谓的主题酒店，按照这个频率，想不被抓到也难。
林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有些事情，明白是一回事，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，她终于忍不住，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。
季青临没想到她的情绪会在一瞬间奔溃，只能手足无措安慰道：“你别哭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只想让你看清楚现实。”
她不知怎么了，一个劲儿只想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，在一个陌生jing察面前哭得情难自抑。
过了许久，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了，季青临才犹豫地开口：“既然你是张彦的女朋友，那他服用兴奋剂这件事情你知道吗？”
季青临打量着她的神色。
但是林伽只是摇摇头，但是转瞬想到张彦今天的奇怪之处，又道：“我今天看到他在厕所吸烟，但是烟味有点不一样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季青临神情忽然变了变，他刚想说什么，却被敲门声打断。
“季队，出事了！”